“这些功劳,也有你的一份。”赫连垒朗声笑道,“要不是你及时发现崔参谋长夫妇是中毒,我们也不会这么快锁定杨玉兰。”
“这不算什么!”温知念摆了摆手,“就算我没发现毒药的事,顺着马家那条线查下去,杨玉兰迟早也会浮出水面的。”
在这个案子里,杨玉兰在其中不过是充当一个小角色而已,她可不敢托大,冒领这份功劳。
谁领多少功劳,赫连垒心中早已有了打算,不过他想给温知念一个惊喜,适时转移了话题,“先吃饭吧!这鸡蛋羹冷了可就有腥气了。”
“好。”温知念应了一声,舀了满满一勺金黄的蛋羹放进他碗里,“一起吃才香。”
吃完饭后,温知念突然想起上午答应齐承霄的事,猛地一拍额头,“哎呀!”声音里带着懊恼,“说好下午给哥哥带好的去,竟然忘记买菜了。”
都怪赫连凯那个神经病,突然跑来说些莫明其妙的话,气得她把这种重要的事都给忘了。
好在家里还有江家兄妹俩带来的咸肉、可以做个咸肉菜饭,再煮一锅简易版的腌笃鲜。
这样有饭有菜、有肉有汤,营养全面,还合齐承霄的口味。
赫连垒在一旁帮着打下手,温知念手上忙碌着,心里却在尤豫。最终她想了想,还是没把赫连凯对她做的事告诉他。
任是再坚强的人,听到自己的亲弟弟那样诅咒自己,心里也会不好过的吧!
另一边,赫连戍德处理完手头的事,想到张丽芳因为担心大儿子的安全一夜都没睡好,抽空让警卫员回家给她报了个信。
张丽芳虽然平日里更偏心赫连凯,但对大儿子赫连垒也不是一点母爱都没有,尤其是在得知他有危险的时候,出于母性的本能,让她不由自主地为这个儿子揪紧了心。
现在听说他已经平安回来了,她心里还有些不踏实,总得亲自去看一眼才能安心。
她随意换了身衣服,拎起包就急匆匆地往外走,刚推开门,正好撞见从外面回来的赫连凯和方瑾慧。
赫连凯见她脚步匆忙,神色急切,不禁有些诧异,“妈,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?”
他今天请了一天假,上午去医院接出院的方瑾慧。
方瑾慧说在医院躺了好些天,骨头都躺软了,求他陪着去外面走走。
刚好赫连凯心情也不太好,又想到她怀着自己的孩子,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,就带她去了新平县城。
两人在外面吃的午饭,又闲逛了一圈,玩到这个时候才回来,所以还不知道赫连垒一行人早就安全到家了。
此刻见张丽芳一脸焦急的模样,赫连凯下意识就以为是赫连垒出了意外。
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,宽慰道:“妈,你千万别太难过……你和爸还有我在呢!”
张丽芳这会儿一心惦记着要去确认大儿子是否真的平安回来,也没细想他话里的深意,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,心头一暖,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,“小凯别担心,妈不难过,就是去看看你大哥。”
她难得舒展眉头,又转头看向方瑾慧,语气温和,“你照顾好瑾慧,妈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“去看大哥?”赫连凯拉着她的手没放,“去哪儿看?”
“自然是去他家里呀!不然还能去哪儿?”张丽芳奇怪地瞥了他一眼,伸手就要去摸他额头,“你这孩子,该不会是被晒中暑了吧?”
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的埋怨,“都多大的人了还不懂事,没听过“秋老虎”的厉害吗?这大中午的日头毒得很,就你这身体,怎么能顶着大太阳到处跑?”
“妈,我没事!”赫连凯最烦别人拿他的身体说事,忙偏头躲开她的手。
他心里有些慌乱,神色复杂地望过来,嘴唇轻轻颤动,半晌才挤出艰涩的声音,“大哥……他真的在家?他没事?”
“能有什么事?”张丽芳笑道,“听说一早就平平安安地回来了,精精神神的,还抓了好几个小偷回来呢!”
这些话都是赫连戍德的警卫员转述的,关于案情的事不好细说,她就以为赫连垒是去抓小偷了。
其实张丽芳一直都知道赫连垒是个有很有能耐的,却没想到他带着伤还能擒贼立功。
心里也有些复杂,骄傲的同时还有些遗撼。
如果阿垒也象小凯这样听她的话就好了,他们母子之间也不会这么的生疏。
赫连凯得到这个答案,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。
也是,以妈的性子,如果赫连垒真遭遇不测,她怎会如此平静?怕是早已哭得撕心裂肺了。
怪不得温知念今天上午会那么的有恃无恐,原来是还有靠山呀!
可是,为什么?
那个废物明明都伤成那样了,竟然还能活着回来,甚至又立了新功?
不是说这次任务凶险万分吗?
赫连凯越想越觉得不甘,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,原来所有人都在骗他。什么危险,什么艰难,不过是不愿给他机会的借口罢了。
张丽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,并没察觉出他的异样,只当他是在关心兄长。
她忽然想起赫连戍德和老爷子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,兄弟之间,本该守望相助。
要是能借这次机会让老大对小凯改观,让两兄弟握手言和,对谁都是一件好事。
这么想着,她放缓了语气,试探着问了一句,“小凯,你也是放心不下你大哥吧?要不……跟妈一道去看看?”
赫连凯指节攥得发白,咬紧了牙关,才勉强按压下几近失控的情绪。
过去看看也好,他不信,就凭赫连垒现在那个样子,还能立功。
肯定是齐承霄,陈辉那伙人故意讨好,把功劳往他头上推……谁让他最得爸的器重呢!
想到这,赫连凯勾了勾唇,柔声对方瑾慧道:“瑾慧,你先在家好好休息,我陪妈去看看大哥,很快回来。”
“好。”方瑾慧温顺地点点头,“代我向大哥大嫂问声好。”
她站在门边目送母子二人离去,待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,脸上温婉的笑意霎时褪尽,眼底复上一层阴翳。
刚刚她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,将赫连凯的神情变化她都看得分明。
这个男人竟然还不死心,那就让他去折腾吧!
不撞南墙不回头,总得让他碰得个头破血流,才能甘心。
方瑾慧自然也盼着赫连凯能建功立业,但比起这份期盼,如今她更在意的,是腹中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。
这个孩子比上辈子早来了好几年,却和上辈子一样,差一点点就离开她了。
那样的痛楚和绝望,她再也承受不起了。
所以,即使在医院亲眼看见赫连凯去招惹温知念,她也强忍着没有发作。
生气会身体不好,身体不好就保不住孩子。
这个孩子可是她现在最大的筹码,只要孩子生下来,她方瑾慧就是赫连家最大的功臣了。
至于赫连垒,呵,立再多的功又有什么用?他这一辈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。
而她和赫连凯往后会有很多的孩子,一想到以后赫连垒和温知念会孤独终老,她几乎要笑出声来。
赫连垒和温知念正准备出门,张丽芳就带着赫连凯风风火火地赶到了。
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,谁也没开口,默契地收敛了神色,主打一个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
张丽芳还在院外,就看见赫连垒好端端地坐在轮椅上,眼框顿时红了。
她几步冲上前,攥住他的手就“呜呜”哭了起来,“阿垒,我的儿子啊,你可算平安回来了,这几天妈都快担心死了。”
赫连垒面无表情地任她握着,只淡淡应了句,“是我的错,让妈担心了。”
这样的场面,他也不是头一回经历。
并不防碍在赫连凯想要抢夺他的东西时,妈逼他退让,“你是怎么当哥哥的,就不能让着弟弟一点吗?”
“知道错了就好。”张丽芳抹着眼泪,哽咽道,“以后可不许再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了,晓得不?”
赫连垒默了默,“知道了。”
难得见到他这么好说话的时候,张丽芳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,“这才对嘛!你是不知道,听说你带着伤还去救人,家里人都急成了什么样,不光妈着急,你弟弟小凯也担心得不得了!”
她说着忙朝赫连凯招手,语气亲热得发腻,“小凯,还愣着做什么?快过来呀!在家不是总念叨大哥么?怎么到了跟前,反倒害起羞来了?”
这话说得,简直是把赫连凯当成了三岁孩子在哄,温知念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,险些没忍住笑出声。
她总算是明白了,怪不得赫连凯都二十好几的人了,还动不动就把“妈”挂在嘴边,有事没事就喊妈,自己缩在后头,一点担当都没有。
咦,真是没眼看,这不就是后世说的那种巨婴妈宝男嘛!
在三人的注视下,赫连凯神情自然地走上前,抬手在赫连垒肩头不轻不重地一拍,语气沉着,“大哥能安全回来就好。”
可他随即话音一转,话里掺了几分明晃晃的责备和尖刺,“不过大哥,你现在的身体到底不比从前,往后还是要量力而行才好,你这一逞强,害得妈眼睛都哭肿了,我这当儿子的看着,实在是心疼。”
赫连垒缓缓抬眸,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他眼底的恶意,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“老二这话说的……好象我腿不行了,就真成了个废人,什么都做不了了似的。”
他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双腿,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,“你是真盼着我回来么?我怎么瞧着,你不太高兴的样子,倒象是有些失望?”
赫连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,只得干笑两声,“大哥你误会了,我只是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,就想起你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”
这臭不要脸的,故意来戳人心窝子的是吧!
温知念双眼一瞪,挽起袖子就要上前给他一个大逼兜,赫连垒却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,指尖在她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。
“小凯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。”他低笑一声,黑沉沉的眸光中掠过一抹暗讽,“不过我这身体如何就不劳你操心了,至少我曾绽放的光芒,是有些人穷尽一生也触及不到的。”
“你……”赫连凯哪里会听不出他话中有话,脸色顿时变得难看。
赫连垒毫不掩饰眼中的轻篾,“怎么了?大哥好言相劝,你怎么还听不进去了?”
他轻叹一声,推心置腹道:“唉,老二啊,大哥这都是为了你好呀!你从小身体就不好,弱不禁风的,再操这么多闲心,万一出了啥事,你让妈怎么办?她可是最疼你的,你可不能再让她担惊受怕啊!”
“还记得小时候,为了你,妈的眼睛经常都是肿的,现在你都这么大了,还让妈操心就太不应该了,你可不能再做这种大不孝的事。”
赫连凯被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整张脸青白交加。
温知念在一旁悄悄朝赫连垒竖起大拇指,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实在是高!
张丽芳总算是哭够了,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站起身。
听着两兄弟说话,总觉得哪里怪怪的,表面上好象都是在关心对方,可仔细一听,又总觉得有些别扭。
她转念一想,不管怎么说,总归是能说上话了,这就是个好兆头。
往后多让小凯来看看阿垒,兄弟间的芥蒂总会慢慢消失的。
“阿垒,我看你手里拿着东西,是要出门吗?”张丽芳笑了笑,“妈看到你平安就放心了,不耽搁你出门办事,就先回去了。”
“这就要走了吗?”赫连垒惊讶地看向她,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失落。
这神色落在张丽芳眼里,就自然而然成了儿子对她的不舍。
她心头一酸,一股暖意混杂着愧疚涌了上来,孩子终究是孩子,再大也是需要妈妈的。
以前他那副冷硬模样,恐怕全是强装出来的。
“妈昨晚担心你,一整夜都没合眼。”张丽芳语气不由得放软,“想先回去歇会儿,空了再来看你。”
赫连垒“拖长了音调“哦”了一声,恍然道:“原来是要补觉啊!”
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失落,“我还以为,妈这么放心不下,是要留在这边照顾我呢!”
不等张丽芳回应,他随即话锋一转,“不过也没关系,钱在哪儿,心就在哪儿。妈既然没空照顾我,多给我钱也是一样的!”
张丽芳人都傻了,怎么又找她要钱?